地球最后的完整生态系统还剩下多少，又该如何保护？|Nature评论
原文作者：来自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北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James E. M. Watson, Oscar Venter, Jasmine Lee, Kendall R. Jones, John G. Robinson, Hugh P. Possingham 和 James R. Allan
7位评论作者提醒说，全球保育政策必须阻止地球最后的完整生态系统消失。
一名巴西希克林族（Xikrin）女子由Cateté河返回村庄。
图片来源：Taylor Weidman/zReportage.com/ZUMA
一个世纪前，地球表面仅15%用于种植作物、饲养牲畜。今天，地球77%以上的土地（不包括南极洲）和87%的海洋已经被人类活动的直接影响所改变。这一点可参见我们的全球完整生态系统地图（“还剩下什么”）。
1993年至2009年间，人类居住、农耕、采矿和其他活动所使用的荒野面积比印度还大——达到330万平方千米。海洋方面，几乎只有极地地区没有工业捕鱼、污染和航运活动。
大量研究表明，地球仅剩的荒野地区正日益成为缓解气候变化和其他人类影响的重要缓冲。然而，到目前为止，完整生态系统的作用尚未在任何国际政策框架，如联合国《生物多样性战略计划》或《巴黎气候协定》中得到明确体现。
如果我们不想看到地球上完整的生态系统尽数消失，必须改变这一情况。
最后的机会
2016年，我们带领一支国际科学家团队绘制了地球上剩余的陆地荒野地图。去年，我们为完整的海洋生态系统绘制了同样的地图（参见“地球上的荒野”）。时间紧迫，我们必须为保护地球健康和人类福祉行动起来。
地球上的荒野
为了绘制地球上剩余的陆地荒野面貌，我们采用了已有的关于人类对环境造成压力的八项指标的最佳数据（分辨率为1平方千米）。这八项指标分别是：建筑环境、种植用地、畜牧用地、人口密度、夜间照明、铁路、主要道路和通航水道（数据收集于2009年）。在海洋生态系统绘制上，我们采用了2013年的数据，涵盖渔业、工业航运和肥料流失污染等其它16个指标。
我们将陆地荒野和海洋荒野定义为那些不受人类压力影响的地区，且连续面积需超过10000平方千米。
一些生态环境保护主义者认为，碎片化的生态系统和退化的生态系统中的特定区域比未受干扰的生态环境更为重要。虽然碎片化区域也许能够带来旅游收入，对人类健康大有裨益，或拥有丰富多样的生物，但许多研究开始让我们看到，地球上最完整的生态系统具有各种各样的功能，而且越来越重要。
荒野地区是现在唯一在物种丰度上接近自然水平的地区。它们也是进化时间尺度上，唯一为维持生物多样性的生物过程提供支持的地区。因此，荒野地区是重要的遗传信息储存库，在退化土地和海洋的“复野化”工作中，它们也可作为参考地区。
多项分析显示，在因人类活动导致物种数量减少的情况下，荒野地区越来越成为这些物种重要的避难所。在海洋中，荒野地区是唯一顶级食肉动物数量可观的地区，如金枪鱼、马林鱼和鲨鱼。
保护完整的生态系统也是缓解气候变化影响的关键，这也使得荒野地区的避难所功能显得愈发重要。举例来说，2009年的一项研究显示，加勒比地区受污染或渔获压力水平较低的珊瑚礁从白化中复原的速度是两项指标较高的珊瑚的4倍。2012年的一项全球荟萃分析表明，气候变化对生态群落的影响在碎片化地区更为严重。
许多荒野地区是重要的大气二氧化碳碳汇。举个例子，北方森林（boreal forest）是地球上最完整的生态系统，储存有全世界1/3的陆域碳。完整的森林生态系统能够比退化的系统储存和封存更多的碳。在热带地区，伐木和焚烧目前占地上碳排放总量的比例高达40%；在海洋中，退化的海草草甸（受沉积物污染等影响）会从碳汇变成主要碳源。
加拿大亚北极区的植被。
图片来源：Mike Grandmaison/Getty
此外，基于地理、降雨、森林砍伐程度等因素的模型都开始表明，荒野地区对本地、区域性和全球性气候和水循环的调节作用。发生极端的天气和地质事件时，这些地区也可作缓冲。比方说，海啸模拟表明，健康的珊瑚礁为海岸线提供的保护至少是高度退化的珊瑚礁的两倍。
对于一些处于政治边缘化和经济边缘化的原住民来说，荒野也是他们的家园。这些人（数以亿计）依赖完整的海洋和陆地生态系统来获取食物、水和纤维等资源。数千年来，许多人与他们的环境建立起了生物和文化联系。保护好荒野，对于缓解他们的贫困和边缘化至关重要；同时这也有利于实现多项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包括减少不平等，改善人类福祉等。
全球目标
我们认为，只有在国际政策框架内承认荒野的重要性，才能保护地球上剩余的荒野。
目前，一些荒野地区受国家立法的保护，如1964年的《美国荒野法案》保护了3.7万平方千米的联邦土地。但在大多数国家，荒野地区并没有得到正式定义、绘制和保护，也没有法案能够让国家、私企、社会和当地社区承担起长期保护荒野的责任。我们需要的是在现有的国际框架内制定全球目标，尤其是那些旨在保护生物多样性，避免危险的气候变化以及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国际框架。
帝企鹅在罗斯海。
图片来源：Paul Nicklen/NGC
有几种可以立即实行的措施。比如正式记录荒野地区的碳封存和储存容量，将保护荒野的重要性写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的政策建议中。这样一来，保护荒野就能成为各国减排战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举一个例子，根据UNFCCC的减少因森林采伐和森林退化引起的温室气体排放（REDD+）计划，如果土地所有者停止开发原计划开发的热带森林地区，就可以得到补偿。但是，对于国家、私企或群体而言，即使没有近期开发计划，也拿不到补偿。这意味着，我们没办法阻止这些地区被无计划的工业活动一点点“蚕食”。
其他富含碳的生态系统也需要实行类似政策加以保护，例如海草草甸、温带森林和北方森林，尤其是在当前在UNFCCC下得不到资金支持的发达国家。
去年11月份，埃及举行了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四次缔约方会议。缔约国、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等政府间组织、非政府组织和科学共同体将齐聚一堂，共同制定2020年后保护生物多样性的战略计划。我们敦促与会者确立一个强制性的荒野保护目标。在我们看来，我们需要一个大胆但可行的目标，来定义和保护剩下的完整生态系统。
有了强制性的全球目标，政府、非政府组织和全球环境基金（Global Environment Facility，旨在解决环境和可持续问题的多国资助项目）等实体，能更方便地运用资金，采取行动。
阿拉斯加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伊维沙克河。
图片来源：Danita Delimont/Getty
它还有助于将各种旨在保护生物多样性的公约付诸行动。例如，正式承认荒野之于特定区域的“突出的普遍价值”具有重要作用，或将催生新的世界自然遗产地。
根据《联合国世界遗产公约》，目前世界自然遗产地的选取标准包括无与伦比的自然景色，或具有独特的生物多样性，或生态和地质特征。荒野与这些标准均相关联，但其重要性尚未得到明确的承认。
将近三分之二的海洋荒野位于国际水域，超出了国家的直接控制范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目前正在谈判一项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协定，以便对公海的保护工作进行管理。保护地球剩下的海洋荒野，禁止开采应成为新协定的关键部分。严格限制政府对有害渔业的补贴也至关重要；没有这些补贴，超过一半的公海工业捕捞将无利可图。
我们的地图未将南极洲包含在内，因为它禁止直接开采资源，比如采矿，较难衡量人类活动对它的间接影响。但它是一个重要的荒野地区，亟需保护。南极洲的偏远和极端条件，使其未经历其他地区的退化。然而物种入侵、污染、人类活动增加，以及最重要的气候变化，正在威胁南极洲独特的生物多样性和它调节全球气候的能力。
《南极条约》的环境保护委员会在其最新的5年计划中，将科学研究和减少人类影响定为头等大事。签署国现在必须承诺采取措施来减少人类影响，例如制定严格的生物安全程序，尽可能降低南极洲游客引入入侵物种的风险。
博茨瓦纳奥卡万戈三角洲的驴羚（Kobus leche leche）。
图片来源：Thomas Dressler/Getty
地方行动
国际层面的政策变化如何转化为有效的国家行动？
根据我们的衡量标准，20个国家或地区保有着全球剩余荒野的94%（不包括公海和南极洲）。超过70%的荒野位于5个国家：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和巴西（参见“还剩下什么？”）。因此，这些国家采取（或不采取）措施来限制道路和航道扩张，控制大规模采矿、伐林、种植、水产养殖和工业捕捞，具有关键影响。
这些国家可以优先考虑的一个明显的干预措施是建立保护区，缓解工业活动对较大的陆地或海洋景观的影响。不过，考虑到荒野的规模，仅仅扩大保护区规模是不够的。
一些研究表明，停止工业开发，保护原住民的生计，可以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其效果就像严格管理的保护区一样。因此，承认当地社区的土地所有权和管理权，或许是限制工业活动影响的关键。
确立机制以推动私营企业保护荒野而不是破坏荒野非常重要。具体而言，借贷方可以将保护完整生态系统纳入其投资和业绩标准中，尤其是对于世界银行、国际金融公司和区域开发银行这样的组织而言。我们应当加大倡议，鼓励企业采用“不对森林造成伤害”的供应链（例如对含有棕榈油的产品而言），从而保护更多完整的生态系统。
生长在澳大利亚沙漠中的野花，这里是许多有袋物种（如兔耳袋狸）最后的家园。
图片来源：Feargus Cooney/Getty
在海洋方面，各国为管理共同渔业利益而建立了若干区域渔业管理组织（RFMO），有效封闭了大片公海。例如，东北大西洋渔业委员会（1980年成立的一个RFMO）叫停了逾35万平方千米的大西洋海域内的海底拖网捕捞。或可进一步增强RFMO的力量，以促成订立范围更广、规模更大的公海保护协定。
荒野同样面临着灭绝危机。和物种灭绝一样，荒野的退化也是不可逆转的。研究表明，工业对荒野地区的初始影响是最具破坏性的。一旦荒野被侵蚀，完整的生态系统及其许多价值将永远无法恢复。
正如美国前总统林登·约翰逊在1964年签署《美国荒野法案》时所说的一样，“如果想要我们的后代在记起我们时心怀感恩而非蔑视……就需留给他们一瞥世界最初的样子。”
我们已经失去很多。在荒野永远消失之前，我们必须抓紧机会保护它们。
原文以Protect the last of the wild为标题
发布在2018年10月31日的《自然》评论上
ⓝ
Nature|doi:10.1038/d41586-018-07183-6
点击“阅读原文”阅读英文原文
热门文章
点击图片阅读：如何实时监测十几亿人口的水源地？|Nature评论文章
点击图片阅读：公海困境：有人开发却无法保护的海洋|Nature长文
点击图片阅读：世界上最棘手的问题之一：建立保护物种的全球性共识
版权声明：
本文由施普林格·自然上海办公室负责翻译。中文内容仅供参考，一切内容以英文原版为准。欢迎转发至朋友圈，如需转载，请邮件China@nature.com。未经授权的翻译是侵权行为，版权方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 2019 Springer Nature Limited. All Rights Reserved